第4章 4.迷途时光(4)
“总之，你也算是这店里的常客了，我还不至于因为一点小意外就发火，放宽心吧。”
我架起双臂，嘴角勾出一抹微笑。
“回到之前的话题，你想要的是本好书，它确实很有价值，但我不觉得一个中学生会有‘真的需要它’这种时候。”
“我不能把一本珍贵的书随便卖给还没有办法控制好自己的人……你明白我的意思吧？”
我竭尽全力让话说的婉转一点。
“……”凌先一阵短暂的沉默。
“不过，我说的是‘不能卖’。”
“如果你能说服我的话，我可以把它考虑‘借’给你。这样就算‘借出’，而不是‘寄售’，只要你自己能管住嘴，我想应该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。”
我再次从裤兜的烟盒中掏出一根烟点燃，长长深吸了一口气，淡灰色的烟雾从两片薄唇里吹出来。
我并不想把它当做意外敷衍过去。
店内收藏的‘《歧鱼母追踪》’算是民间翻译本，考虑到复制品看起来也已经至少二十多个年头，我个人很怀疑作者在著书的那个年代是否真的进行了合法出版。
正如之前所说，书中的文字相当晦涩难懂，光是初步了解其内容主旨，就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进行精读。
如果只是带着“想要了解这一类知识”的目标去博览群书，这部作品能够入围的可能性相当低。但是，搜索引擎已经让一切都变得大不相同。
现代人条件的搜索能力早就已经超出了过去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。
凌先很可能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搜索目标，她在寻找的知识，想必“只有《歧鱼母追踪》才能提供”。
一个高中生，无缘无故就对失落民间的原生宗教习俗产生兴趣？
世界应该还没有奇妙到这个地步。
也许是心怀愧疚，凌先犹豫片刻，最终停下了手里的杂事。
“那，店长先生……您，会相信我说的话吗？”
凌先条件反射的扶一下金丝眼镜，懦弱的发问。
“这就要取决于你打算说什么了。”
“不过呢，你可以先不用操心。不管是最后站在哪一边，我都乐意先听你说一次。”
“而且__”我居高临下的望着她，莞尔一笑。“凌先同学__有些东西憋在肚子里真的不算好事。”
“……！”
话语命中靶心。
随后，她苍白的手指握紧了书本。
“我最近……总是能梦到一些奇怪的场景。”
“哦？”
“这些梦里大多都有不太好的事情，所以我的印象很深。”
她咽下一口唾沫，顺着喉道滚动。
“我梦见过很高很大的火光从海里升起，吞没了一整个小岛，岛上有好多小动物，眨眼就在光芒里消失的无影无踪。”
“我梦见过穿着玄冰色厚重古代盔甲的人在打仗，他们拿着剑和长矛，围成十几团。一大群骑兵从山坡上冲向他们！”
“到处都是血，没有骑马的那一边在喊很多方言，我听不懂，但应该都是中国话。”
“我还梦见过夹在楼房当中的巨大广场。藏着六角星袖章的外国人排成十几个队伍，被一群士兵挨个押上卡车。”
“有几个妈妈想要留住自己的宝宝，但那些士兵不让。这些士兵用枪托打昏了她们，把小孩拉走……”
“在它们出现之前，我只在课本和电视上见过类似的画。还有更多的场面，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。”
“寻常的梦很快就会被人忘掉，而它们却比我亲身经历过的事情还要……对不起，我……不是很能形容清楚我的感觉。”
我眉头稍稍抬起，再次吸了一口烟：“你觉得太过真实了？”
少女点了点头。
“它们不太像是虚假的想象。我没有这么好的……想象力。”
“所以我努力记下了那些画面。”
“如果那些我从来不曾了解的细节也在现实里真正出现过，应该能证明一些东西吧？”
我从脑海中的思索脱口而出：“这一次，你梦见了村民们的传统祭典。你记下他们所做的事情，开始寻找可能存在的相关资料，最后在我这里发现了一些线索。”
“说老实话，这种冷僻的文献考据，最后只有少数能凑的出文章来。如果不事先知道一些情报，想找到它恐怕比登天还难。”
“的确如此，店长先生……”
“有一群穿着破布衣服的古人，他们围着稻草扎成的八腿大鱼，一边拍手一边跳舞。”
“他们把黄酒泼在稻草堆上，在小孩的嘴唇上抹血。”
“所有人都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，都会一直唱着我听不懂的歌。”
“一开始，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嘴里的三个音节究竟是什么。因为我并不是很熟悉粤语。”
“不过在找到这本书的标题之后，问题就清楚多了。”
她很含蓄的直接给出了结论。
“唔……”
我缓缓吐出一口烟，袅袅青烟来到了房顶。
能在[Hermitage]买到想要的书，这些顾客大多都有自己的故事。
但是说老实话，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。
人有无数种方式在脑内构造画面，做梦显然是其中最普遍的一种。“不过，梦境大都只能自圆其说”。
超自然现象一直都很让人头痛。但它依然不是现在最要紧的问题。
我不仅重新看了一眼凌先__
小女孩似乎很害怕和别人对视，但她这会儿正努力抬着头，想用眼神传递自己的诚意。
“她并没有那种诚意！！！”
凉风吹进店内，我的背后乍然一冷。
“不够完整的实话也算是一种谎言，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。”
“我并非感到愤怒。人在无法把握的问题之前，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考量。”
“然而凡事都要分场合。很不幸地，我姑且算是积累了一些应对诡异局面的经验。”
“再这样下去，试探会变得没完没了。”
对凌先这样“弱气”的女生，“应该更加恰当的言语可以帮忙做到这一点”！
现在正是发挥演技的时候。
我刻意避开她的目光，放下烟头，深吸一口气。
“应该……还不止这些吧？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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